2009/01/31

陌生的孩子/Changeling


      由真實故事改編的電影,在史實呈現與劇情張力鋪陳之間,如何恰如其分是一大考驗。冗長的141分鐘裡,觀眾們的重點也許是故事的結局,導演的重點卻在於把故事說出來,在能夠完整呈現事件的前提之下,描繪劇中角色在立場對立之中拉鋸衝突,真相在國家機器的冷漠與濫權之下竟如此艱難。縱使人們相信真相只有一個,那麼正義呢?


      Jolie在本片之中飾演的Christine,無疑是全片的重心,主導了整部片的節奏。一個母親尋找兒子的簡單訴求,卻遭受到國家機器壓迫與阻撓,洛城警局所欲實踐的正義,在於建立民眾對於警局的期待,社會的正義在於一個積極且有效率的政府。當兒子被尋獲的消息一揭露,母親在社會一片欣喜氣氛當中,勉強接受了眼前這位陌生的孩子。權威與群眾壓力能夠輕而易舉的改變的不是真相,而是信念。

      懷著疑惑的母親,事後從種種不合理跡象中,逐漸確信眼前的男孩並非自己的兒子。荒謬的是,縱使身為母親出面揭露假兒子的消息,仍然有民眾依然相信他們所閱讀的報紙,甚至相信警方對母親精神錯亂的指控,每個人所認定的真相未必是真相,但必定是不違背自己信念的那一個。只是,一個母親怎麼可能不認得自己的兒子?也許他們沒有人知道真相,正確來說,也許他們並不想知道。
"You saw him?"
"Yes, I saw him, I know it was him."
"You know it was him?"
"I saw him with my own eyes."
      以上是《贖罪》電影當中,Briony出面向警方指控犯人的訊問內容。當警察問她,是否看見了她所指控的Robbie犯案,她堅定地回答:「是的,我看見他。而且我知道那就是他。」警察又進一步確認她究竟是“看見”還是“知道”,她才說:「我親眼看見他。」 看見與知曉的差別,猶如真相與信念之間,有著難以預見的隔閡。信念的抉擇取決與每一個人心中的那把「尺」,可能人們不知道當自己用這把尺去衡量他者的同時,他者又會用那一把尺來衡量我們自己。

      縱使受到阻撓與刁難,Christine一面努力證明孩子並非她的兒子,一面仍不放棄與警方交涉,可見她仍對國家有所期望,但諷刺的是換來被強行帶到精神病院的對待。她所無法想像的是,一個身為母親卑微的請求,竟是維持整個腐敗體制外虛偽形象的阻礙。在那裡,微笑會被認為偏執狂,不笑便是憂鬱,所謂觸犯Code 12的判定標準,不過是掌權者方便行使濫權的一項名目罷了!

      Christine的不畏強權的抗爭,是出自於無法割捨的母愛,因此堅守希望是她至死不渝的選擇,但似乎也是眼前唯一的選項。如此單純的動機,反而更突顯出整個當代體制與威權操弄下的荒謬,隨著劇情進入法律爭訟過程,不僅揭發了洛城警局的粗暴行徑,Christine先前種種不人道的對待獲得了平反,也引起社會重視與撻伐。面對此等「正義」,Christine卻只有沉默,一直以來,她所欲保全的正義不過是在第一時間內,獲得公權力的幫助來尋找她失蹤的兒子,然而兩年過去了,她還沒有得到一個放棄堅持的理由。

      社會正義的轉型當然是符合眾人期待的,只是有多少因不正當的體制而默然犧牲的生命?立於威權壓迫之下的人性又有多少反抗的能耐?本片尾聲批判性的劇情安排,與前兩個小時的片段稍顯突兀,彷彿是在觀眾們感動之餘仍不忘提醒,面對強權,漠視與惰性亦間接成就了腐敗,這樣的省思想必正是導演於全劇之中最想表達的重點。


參考資料:The Boy Who Vanished–and His Impostor/LATimes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