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我弟問我買東西如何殺價，他幾天前逛了西門町，發現每一件他看對眼的外套價錢都貴得嚇人。我想都沒想就說：「首先，絕對不能表現出非買不可的態度。」這是很舊式的殺價技巧，尤其買衣服，多數的價錢擺明就是訂來給人殺價的，總之就是跟店員玩心理戰，看誰先妥協。以上，說的都是屁話。其實我認為如何殺價跟本不是重點，殺價成功的人會覺得自己省到了，殺價失敗的人又覺得自己沒賺到，我也同意這只是一種當下爽不爽的感覺，誰都能夠理解“感覺”有多麼重要。只是換個角度思考，不論有沒有殺價成功，要是最後你還是把東西買回去了呢？你就是想買才會想殺價，但也許你不那麼肯定的是，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麼想買？
重點不是有多少種選項，而是最後你只能選一種。
我並不是個多麼會殺價的人，因為真正殺價的次數實在不多。我對自己的自制力與挑選的眼光很有信心，再怎麼喜歡的東西，價格不合理或是並沒有很需要，說不買就不買，連殺價都懶──因為絕對殺不到我滿意的價格嘛！決意買的東西，肯定自己是會用到的，而且不允許自己會後悔的。至於有沒有買過後悔的，當然有，我記得在高中快畢業時，自己存了錢去專櫃買了件上衣，結果穿不到兩次便覺得──我怎麼會買這麼醜的衣服呀？然後對自己氣到不行，因為還很新，跟本捨不得丟掉，於是強迫自己還是要穿它，當然是帶著“覺得它很醜”的心情穿。現在回想起來，的確是有種想要懲罰自己的意味。我也曾問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，如果不喜歡，丟掉不就好了？
回顧自己的成長過程，沒有一件衣服能夠符合每個階段的喜好，我小時候曾經有一度很喜歡穿黑色的衣服，全身都穿黑色，覺得自己很酷，最近幾年竟愛上了未曾喜歡過的暖色系──紅色和橘色。前些年發胖，因此即使是在夏天，死都要穿寬鬆的長褲遮住自己的肥腿。沒想到瘦下來之後，狂穿短褲跟裙子，不把腿露出來便覺得自己腿超短。關於這些妝扮自我的物品，沒有什麼永遠適合我們的，也沒有買了永遠不會後悔這種事情。追求永遠不後悔的事情是很荒謬的，因為“感到後悔”這件事並不是一個固定的概念，而是隨著有感覺的那個人而變動。
那麼，買了一件很醜的衣服，幹麼還要懲罰我自己？我只是感覺變了，不行麼？其實我只是想試著去體會，那之前想把它買下來的心情，到底是什麼。令我害怕的是永無止盡的“慾望”與不確定的“感覺”，假使對象不是衣服，而是人呢？
因為關於人生，無論眼前有多少種選項，最終我們只能選一種。
有時我覺得人生，很像置身於一個昏暗的舞池之中，令我感到困惑的是，到底是該隨著音樂盡情地放縱自我，還是遠遠地看著那舞池中盡情地放縱自我的人們呢？
